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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读书》呈现的是多层次读书法

问:该怎么样读书?怎样评价《读书读书》?

答:读书这件事其实很纠结——我们这个读书会办了七年,关于读书的话题也不断地在讲,现在大家推广全民阅读,每次到4月23日读书日,所有人在谈读书。看来看去就觉得:把谈读书这个精力拿去读书该多好!

到底应该怎么样读书?张治有一个说法我特别赞同,《读书读书》这本书本身呈现的是多层次的读书法——当然这个跟赖达的说法也不矛盾,她的说法是,因为这都是一帮文人向下的启蒙式的、宣布式的读书方法,所以你把它归到一堆也可以。就像你也可以把西方文学史全部归结为“白死男人”的作品一样——这本书,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他的时代、他针对的理想读者不一样,每个人的说法确实都有很大的不同。

 

每个人有不同的读书路径

 

问:那你们是怎样读书的?有没有所谓“必读书”?   

答:阅读邻居三位创始人,读书法就各有不同。绿茶每天都收到大量的书,他好象一个行走的大英图书馆,几乎所有人文社科童书出来都要寄给他一本,所以他有无数书在手里,像这样的人怎么读书我不知道,待会他可以讲一下。我觉得他应该每天用八小时来拆快递的节奏(笑),怎么读书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行走的大英图书馆

邱小石的读书是我一直很赞叹的,他昨天在读易洞公号发了一篇他的演讲稿,里面提到一个概念叫做“创造阐释”,说得很高大上,其实他的意思就是说把不相干的东西拿到一起来讲——大家也不要小看,怎么样能够把不相干的东西拿到一起讲,这是很厉害的能力。

实话说,你学这个专业、你做这个职业,你读职业相关的书,那个基本不叫做读书,就是你自己的学习,学习跟读书之间还是有差别,就像陈老师在《读书的风景》里说“你要区别你是在上大学还是读大学”,这是两回事情,“上”是完成教育的过程,拿到学历的过程。“读”是你怎么样去学习一种读书方式和建立你自己的精神世界的过程。

从外部引入一道泉水来浇灌自己的田地

我说邱小石的读书法很好,重点在于,他的专业跟工作,都与我们所谓的职业读书不是等同的。像绿茶书评人出身,他属于一辈子就干这个的,你不让他读书,他干嘛呢?但是邱小石不是,他的读书更加纯粹,属于从外部引入一道泉水到自己的世界里来,浇灌自己的田地,所以对他来说,他真的可以实现某种自由:没有什么必读书,我喜欢的就是我要读的,我能读出感觉的就是我需要的。可能这样的读书更适合大多数人,所以我一直说读书会的朋友要学习的话,应该向邱小石学习,不要向绿茶学习,因为你也没有那么多书可以读(笑)。

说到我自己,我跟张治虽然是同门,但是我跟他的读书法肯定不一样,大家可以听得出来,比如他推崇金克木的读法,会强调对经典的把握。因为经典就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核心的探寻。从这个角度来说,与其花时间读二手、三手的书,读那些二道贩子写的东西,你不如直接探索人类的精神大厦,这座大厦到了什么高度,是由哪几个柱子撑起来的,跟旁边的装饰品关系不大,重要是怎么撑起这个结构的柱子,你要先了解这些柱子。但是坦白说,这是最苦的一种读书方式,因为这样的话就会有一堆无可争议的必读书。

所以鲁迅在大众媒体上说没有什么必读书,不要读中国书,说了一堆。但是当他的朋友许寿裳为他儿子要求的时候,鲁迅就会开一个国学必读书目出来。所以针对不同的人,不同的读书方式,这个必不必读是不一样的存在,还是要看你的读书目的是什么,还有你对自我的期许是什么,以及你最后想获得的效果是什么。

我自己的读书,也是经过多年来来回回、坎坎坷坷,一开始我跟好多人一样,我也很迷恋必读书,而且老有一种想走捷径的感觉,所以我在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世界哲学简史,或者一分钟读完现代文学名著,这种。很想有那种提纲挈领的让我很快掌握一门学科精髓的一些书,好的、不好的也都见过。你说有没有用?也有用,特别是跨专业情况下,你可以很快了解不同专业的基本情况。

但是这种读法会造成一个什么问题?如果连这种都不想读,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是你去听讲座,章太炎叫做耳学,用耳朵来学。这一点以前陈老师也说过,北大学生是最得天独厚的,因为全世界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到北大来开讲座,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以听一大堆讲座,你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问题都可以说出一二三四五,但是不清楚细节。

我觉得这种读书法,一个是不清楚细节,第二是这样读不知道边界何在。可能跟天性有关还是怎样,我自己特别关注边界的东西。打个比方,如果核心经典是WIFI的话,我特别关注收到信号和收不到信号之间的那个位置,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位置才是WIFI的边界。恰恰是这种边界性的东西会帮助你画地图,会让你明白什么东西在这个界限范围之内,这是我读书的一个习惯,我很喜欢了解这种相对比较跨界和各学科领域比较边缘化的一些东西,每次看这种东西我都能够有一种被刺激到的兴奋感,好象我终于点亮了这个地图,我终于看到这片国土的疆界何在,关心边疆发生的事情,反而没有那么关心首都发生些什么。这就是每个人的习惯,包括每个人的研究方向,都不一样,我做研究,会很关心像教科书跟新闻的相遇,还有时事是怎么进入启蒙新戏,关注这样的冲突与融合。我倒觉得我这个思路跟邱小石把不相干的事情拿到一起来阐释,可能有相似之处。这是每个人不同的读书路径,也说不上谁好谁坏,可能跟每个人的天性也有关系,所以也不用特别执着这一点。

读书的关键在于品位的培养

 

问:像老舍、林语堂等人那样提倡“自由读书”,是不是适用所有人?

答:也有人问过我,比如凤梨问过我,如果我们说自由读书,不设界读书,最后大家就不读了。老舍说我想看就看、想放下就放下,不能让书管着我,最后大家都不让书管着你,就不管书了。书不理你,你不理书。会不会出现这个情况?我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保险阀或者泄洪闸把它挡住,我觉得这里卡住的阀门实际是个人的品位,如果你已经获得了一些体验以后,你对更弱的东西就会缺乏迷恋感。

我昨天看了一篇文章,是一个自己做游戏的父亲谈怎样防止小孩迷恋游戏。他说我的方法就是给我小孩玩最精美的游戏,玩了以后他再去看王者荣耀根本看不上眼,除了社交需要用之外,他玩不下去,因为他已经吃过好的了。我觉得是这样,一开始你能吃到什么东西,非常取决于你最后会养成什么样的品位。包括赖达说的科技发展,我自己印象最深的是,技术手段最大的好处是打开了这个边界,比如最早的时候没有家学,家里就没有书,或者你必须认识几个有家学的朋友,你才有可能去他们家抄书,借书非常困难。直到我们年轻的时候,你不在中心城市,你不傍着国图、北大图这样的图书馆,很多书你根本见不到,见都见不到怎么谈得上开拓眼界?

前段时间有一篇文章讨论一个问题,湖南凤凰这么偏远的地方能够出三杰,熊希龄、沈从文、黄永玉,这是为什么?它说熊希龄林的崛起,有一些别的因素,比如政治上,因为晚清的时候凤凰有很重要的军事作用,而湘军高级将领之间有密切的婚姻关系。但是沈从文跟黄永玉这两个人,你很难用我们平常喜欢说的湘西的神秘文化,还有刻苦勤奋什么的来解释。湘西那么多人都刻苦勤奋,他们都生活在那个神秘文化当中,为什么只出了沈从文和黄永玉呢?所以你解释不了这个问题。文章作者的说法是,艺术人文这个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眼界,有眼界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才有可能有自己发展的基础。作者举例说当年徐悲鸿在中央美院教师登记表上的“个人特长”填“能够分辨古今中外艺术品之优劣”,这是很了不起的能力,如果沈从文没有早年跟着陈渠珍当文秘的那段经历,没有看到那么多在湘西一般社会看不到的古书和古画,他就算被五四吸引鼓动,来北京也未必走得下去。所以就是这样,培养自己的品位,比读什么书或者怎么读书重要得多。

 

读书会可以“兴、观、群、怨”

 

问:那读书会的用处又是什么?

答:我们几个之所以组织阅读邻居,两个目的,一是读书是深度阅读,又要读,又要想,还要写,还要思想有进展,这是非常违背人性的事情,因为人性趋利避害,趋易避难,而读书是反过来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大家抱团取暖,大家一起来读,集体读书,也就没有那么害怕读书,所以为什么古人说“独学无友”是很大的问题,这是第一点,大家互相启发。

第二,我们这个读书会非常开放,不是文学类读书会,来的人各种各样,各行各业都有,我们每次荐书发现阅读谱系几乎不重合,谁跟谁读的书都不一样,这一点对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打开眼界的重要过程。邱小石经常说如果没有这个读书会的话,很多书他想都不会想到去读。我想参加的人都会有这个感受,如果没有人推荐的话,那些书你都不知道,你也不会想着去碰它。正是因为大家聚起来,每个人贡献一些读书经历和眼光,你才会接触到更多的书和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读书会的用处无非在这两个地方。古人说“诗可以群、兴、观、怨”,其实读书会也是这样,它可以观,观大家读什么书。它可以群,有一个抱团取暖。它可以兴,因为参加这个读书会一激动——我每次参加任何会议或者讲座回去以后都有读书的熊熊烈火在胸中燃起,可能会延续三天时间——就是这样,好莱坞大片不也是让你多活一个星期吗?还有怨,就像张治说的,看别人书架很漂亮,但是一看里面的书,至少我还是有一种优越感或者批判性在里面。所以我觉得读书会有它的作用。

读书短,读书长,

绿茶非要说早叔DISS他

早叔非不承认DISS了绿茶

到底是喇嘛还是鳎目

敬请期待下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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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杨早

645篇文章 20天前更新

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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