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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夜 | 学生时代
文|杨早
 
 
本周主题
 
「教育」
 
 
 
杨早金句
 
我希望能够有一些
 
更真实的年轻人的面貌出现,
 
哪怕它显得可能要
 
鲁莽一些,灭裂一些。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杨早。
 
这周咱们的主题是教育。我们来从一则教育新闻说起,还记得一个月以前吗?刚开学的时候,央视的《开学第一课》饱受争议,其中有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因为他们请的不少明星,被指认为为“娘”。还有人说了一句话叫做:少年娘则国娘。
 
这个事大家都知道吧?说说我的看法。
 
对于一个人来说,我们没有理由指责任何一个人“娘”。
 
因为这做法本身是干涉他人的自由。
 
而且说一个男性“娘”,是对两个性别的不尊重。
 
首先你把你认为的这种阴柔,或者是比较柔弱,定义为了女性的标准气质。
 
其次你把拥有这种气质的男性,又指认为他拥有女性的标准气质。这是典型的双重歧视。
 
所以首先我反对这样做。但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层,就是我们对于审美,可以有自己的看法的,也可以有自己的标准,当然你的审美,不要来针对别的个体,不要用它去审判别人就好。
 
我个人喜欢像独立、自由、清新、优雅这些品质,不管男女,我觉得这些气质都让人欣喜。
 
但是这里还要说另外一点,就是根据我们自己所处的地域,我们的时代,可能我们更稀缺、更希望看到的品质会不一样。
 
有一次,我在群里跟人开玩笑,我说,以前我们周边很多刚健有力的花木兰似的女性,那个时候很多男性的这个幻想对象都是女特务。
 
但是现在我们身边充满了这种莺莺燕燕,这种小鸟依人的时候,可能很多人又会怀念当年那些清新刚健的女性形象。
 
 
所以我们现在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看上去相对和平的时代,用古人的话说,承平日久,文恬武嬉。
 
在这么一个时代,我倒更愿意看到无论男女,更强一些。因为从生物进化角度来说,强总是比弱要更能够站在进化链的主流位置,对吧?
 
像这样的情况,在我们的历史上常常出现,尤其在近代。
 
大家都很熟悉的李小龙的《精武门》。为了反对“东亚病夫”的牌子,去痛打虹口道场的日本人。
 
 
像这样的这种事情,在近代史上挺常见的,包括霍元甲这样一些偶像符号,都是为了反击对中国人的“病夫”的称号。
 
今天给大家读这一段,来自一本书,萨孟武的《学生时代》。
 
我读萨孟武的书比较亲切,因为我的好朋友,我的同事萨支山,萨孟武是他的长辈,他们福州萨家,是福州八大家之一。
 
 
而他们的祖上是色目人,大家比较熟悉文学史的话,知道元朝的诗人萨都剌,熟悉近代史的知道海军提督萨镇冰,这都是他们萨家的人。
 
萨孟武也是萨家其中的一位名人,当然他不是学武的,他后来是著名的法学家。
 
 
他年轻时候曾经到日本留学,《学生时代》里面记载了他对日本的很多看法,比如说他觉得日本菜很难吃,尤其是米饭,包着海鲜,外面再裹一层海藻皮,他觉得根本受不了。
 
 
我们今天来读一段他对于当时日本教育的一种看法。
 
萨孟武去刚去日本的时候,是在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简称为“一高”),在那里读预科。
 
他是这么介绍一高的:
 
一高,这是日本最优秀的青年所愿进入的第一志愿。校风为“自治”二字,一切都由学生自治。该校学生大约服膺孔子所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的格言,故外表不甚注意,而矫枉过正。同学均把帽子的白色布条(各高等学校校帽是圆形的,中间皆镶以白色布条),用泥土弄脏。好好制服,也故意把它撕破,再用线补。此种污秽的帽子及服装,阅者不要以为别人将避之如蝎,其实穿这种服装的人却是日本青年女学生所最欢迎,而愿意与之交朋友的。
 
一高以“自治”为校风,学生中有“铁拳制裁”的私刑,凡不守规则的学生,不由学校记过,而由学生用拳打他,一高学生不耻恶衣,凡戴金边眼镜,都会给学生取下,掷在地上,用脚踏坏,又有“女人禁制”的习惯,星期日,学生若同女朋友出外游玩,如果给同学看见,第二天回校上课,即要受到“铁拳制裁”。
 
总之,一高学生的行动,好一点说,是豪放的;坏一点说,是粗鲁的。每晚学校邻近,就有一一高学生穿了破烂的制服,足穿日本木屐,肩膀一高一低的,徘徊路上,口唱校歌。路人不以为怪,甚至崇拜他们为日本后来各界的领袖。
 
一高也有宿舍,但是萨孟武说:
 
我宁愿多花钱,不是因为住在宿舍不自由,而是受不了半夜三更宿舍学生所举行的storm,storm是什么?不问下雪下雨,半夜三更,先由一部分学生起来,大唱高等学校的歌,把其余学生弄醒,从温被之中拉了起来,狂走高唱,由一间宿舍,传至第二间宿舍,大家都起来了,同走到校园跑步,每晚至少必有一次,我所住的旅馆距离学校甚近,最初也常常给他们弄醒,这种作风不知从何而来,学校何以不加禁止,我认为奇怪的事。
 
然后萨孟武评价一高的风气,他说“此时日本志在侵略中国,各大学尤其高等学校均培养豪放不羁的学生,犹如吾国西汉政府,喜用激昂奋发之士,而厌弃谨慎软弱之徒一样。”
 
所以我看这一段,就挺有感想的,因为中国其实包括东亚在内,对于年轻人往往是希望他们能够“听话”,希望他们能够安全。
 
当“听话”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标准的时候,年轻人又其实拥有热血,最后我们往往会培养出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年轻人。
 
(比如说在上课的时候,开读书会的时候,我看着满堂的这些个不发言的人,心里实在是非常的悲凉。)
 
但是,一旦给大家盖上一个面具,比如说到了网络上,能够用ID发言的时候,又特别的肆无忌惮,好像这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了一样。
 
这种情况,鲁迅很早就给它起过一个名字,叫做“做戏的虚无党”。
 
 
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一辈一辈的不断地培养这种做戏的虚无党。
 
我觉得这对中国社会的趋向文明,并不是一个好的助力。
 
所以我希望能够有一些更真实的年轻人的面貌出现,哪怕它显得可能要鲁莽一些,灭裂一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少年娘则国娘”,我们把“娘”替换一下,换成“听话”,那么确实是有他的道理。
 
我今天想说的是,对年轻人的教育,一方面我们花了太多的精力放在下一代身上,但另一方面,我们这种看重又会构成一种互激,让老师也好,家长也好,学生也好,都处于处在一种紧张状态。谁都怕出头,谁都怕得罪人,谁都怕有问题。我觉得这在我们这个民族特性中,不是太好的一面。
 
最后,我用梁启超夸奖陆游的一首诗,结束我们今天的夜读。梁启超这么说: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好,这就是今天的夜读,我们下次再见。
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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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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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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