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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啊盼,盼啊盼,《汪曾祺别集》前八册(小说部分)终于出版了!

呃,虽然这的确是一篇广告,虽然我的确是编委,但早叔是那种揿着脖子挠脚板心的人吗?

你看我这么理直气壮,说明我推荐这书不心虚。

而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推荐给没买过没读过汪曾祺的朋友,那都算我欺负人。

要推荐的对象,就是已经喜欢上汪曾祺,手头有过不少版本(20年来超过300种)的朋友。


那位说了:你可别拉踩啊,拉踩伤人品。

不会不会。个人偏好而已——废话,全程参与的我,肯定将偏好都注入了这套书中。

第一条特色小开本,平装

一来拿来手里轻,二来成本低了书价也低(八册书,最高才定价30元),怎么翻都不心疼。

第二条特色版本精

这套书选的是初版本。为什么不选初刊本?因为报刊其实靠不住,编辑,校对,排印,不知道哪个环节,就给你改得面目全非。

“走进了他的工作”改成“走进了他的工作室”,一个戴车匠,工作室?

“现代小说是快餐,是芝麻烧饼或汉堡包”,“汉堡包”改成了“面包”。作者很生气,因为汉堡包是与芝麻烧饼对举,中式或西式快餐,面包是什么鬼?

所以,收集时,汪曾祺这种讲究文字的作家,会一句一句地再改文字,直到惬意方休。

所以,要看咱就看最精的。

老虎都有打盹时,汪先生是不是也有犯错的时候?当然有,只有发现,就会用“编者注”的方式指出来。

编委们一直用共识,要做就做一套让大家都不后悔亮名字的书。

第三条特色,本来应该放在第一条说,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压轴。

为什么这套书叫《汪曾祺别集》?

“别集”这个词古已有之。但这个称法,是汪曾祺想出来,给他老师沈从文用的。

“这套书初名《沈从文作品选》,显得一般,没有版本特色。我曾电请张先生,拟改为《沈从文作品精选》,不想张先生认为加一‘精’字,带有商业气味,不同意。后经汪曾祺先生建议,定为《沈从文作品别集》,最后经我与虎雏先生商量、张先生同意,遂定名为《沈从文别集》。

在传统分类法中,别集指收录个人作品而成的诗文集,而这套别集与其他沈集相比,无论是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有别具一格的特色。全套共20种,250多万字,容量适中,收入了沈老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包括晚年的新作),基本上反映了沈老一生的创作成就。每种单独定价,购买随意。36开小型开本,携带方便。”


此图片来自犀牛书店

张兆和在《沈从文别集》总序中对这套书的要求是:“不在于如何精美漂亮,不在于如何豪华考究,只要字迹清楚,款式朴素大方,看起来舒服。本子小,便于收藏携带,尤其便于翻阅。


《汪曾祺别集》可以说是亦步亦趋,编排体例一如《沈从文别集》:“别集在选编上,不是简单采用浓缩法,而是打破原有的界限,根据内容重新编排组合成集。在结构形式上,采用作品加配文的全新体例,即在作品前配以与之相关的作者书信、日记、回忆录、演讲录等史料。这些史料不仅对了解和研究沈从文具有弥足珍贵的价值,而且使作品有所归属,表里透明,对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具有帮助作用。这种编法,已得到著名作家施蛰存先生的充分肯定,他认为仅凭这一点,别集的价值就高于《沈从文文集》。”

就这么说,可能你还很难明白什么意思。我来举个栗子。

今早我翻八本书里最贵的《受戒集》,定价30元。除了每本都有的《出版说明》与主编汪朗的《总序》,及目录外,这本小说集,第一篇小说《异秉》(发表比《受戒》晚,但写作早于《受戒》)的开头,已经是第58页!

请问:前面的57页,编者都放了些什么呀?

你明白这意思了吗?跟常规的小说集,作者躲在后面,只请你欣赏作品相比,

这种编法,是将作者请到前台,让你先认识他这个“人”,再来看他的“文”。

这样看下来,能不能看出一点新意,获得一些新的感受?

要我说,太能够了。

比如,你看《受戒》,小英子很美很萌,明海很可爱,整篇小说像一个梦境。

可是你看看施叔青对汪曾祺的访谈:


施:想到《受戒》,你说过是写你的初恋,一个几十年前的梦……

汪:不是写我的初恋,是我初恋的一种朦胧的对爱的感觉。

施:你企图在《受戒》里表现什么?

汪:我有一种看法,像小英子这种乡村女孩,她们感情的发育是非常健康的,没有经过扭曲,跟城市教育的女孩不同,她们比较纯,在性的观念上比较解放。《大淖记事》里那些姑娘媳妇敢于脱光了下河洗澡,有人说怎么可能呀?怎么不可能,我都亲眼看到过。

施:农村妇女心理比较健康,摆脱礼教束缚。

汪:这是“思无邪”,《诗经》里的境界。我写这些,跟三中全会思想解放很有关系,多年来我们深受思想束缚之害。


施:《受戒》的和尚庙有无任何影射意义?

汪:有很多人说我是冲破宗教,我没这意思。和尚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戒律,本来就很解放。很简单,做和尚是寻找一个职业。

我在张家口戴右派帽子下放劳动,当地的青年媳妇很多,经常跟小和尚有关系,那个地方有个口头语:“石头垒墙墙不倒,大官跑了娘不找,和尚进门哥不饶。”


“哥不饶”是施叔青记得不对。


施:你这样写出,人家不会以为你在侮辱工农兵的形象?性开放的现象,在你小说里,只限于劳动阶层,对知识分子从不触及,为什么?

汪:读书人表面上清规戒律,没乡下人健康,其实他们暧昧关系还是很多。我写《受戒》,主要想说明人是不能受压抑的,应当发掘人身上美的诗意的东西,肯定人的价值,我写了人性的解放。有一个公社的书记,他说很奇怪,老中青三代都喜欢你的作品,还告诉我一件事情,有一天开公社干部会议,第二天整理会场准备再开会,看见桌上的胶台布上写的,是《受戒》里小英子跟小和尚的对话,一个人写一句,全能背下来,可见人人追求一种优美、自然的情绪。


把前面这些自序、访谈、书信一一看下来,要说你对小说的理解没有更丰富,更深入,对作者没有更多的理解之同情,我是不信的。

能看到这里的朋友,一点儿都不想买这套《汪曾祺别集》,我也是不信的。

当群里有人说“好吧,你是专家,我信了”,

我义正辞严:

“我参编拿编辑费,这套书卖多卖少,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骗你作甚?”


好,点到为止。下面图上有微店链接,扫码可入。任君自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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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杨早

645篇文章 20天前更新

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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