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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5月,汪曾祺终于经沈从文与杨振声介绍,进了位于午门的北平历史博物馆当一个办事员,负责保管仓库、为藏品写说明卡片。没有固定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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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博物馆名目很大,藏品没多少。汪曾祺记得有两尊很大的铜炮,称为“将军炮”,张勋复辟时还起用过。还有一架绞刑机,德国进口的,只用过一次,绞死的犯人叫李大钊。汪曾祺不知道该怎样给这件藏品写说明卡片。
民国时北平历史博物馆的陈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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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留下较深印象的就是古代的刑具。两把一尺多长的鬼头刀,汪曾祺才明白用这种刀没法“砍头”,只能用巧劲把脑袋切下来。还有一套凌迟用的刀具,装在一个木匣里,大大小小有一二十把,还有一把细长的锥子,是千刀万剐之后来这么一下子,刺穿心脏。要是用锥子之前犯人就死了,刽子手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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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就住在午门宿舍,在右掖门旁边,据说原是锦衣卫值宿所在。到了晚上,天安门、端门、左右掖门都关死了。故宫怕失火,不装电灯,汪曾祺去旧货摊子上买了一盏白磁罩子的古式煤油灯,晚上在宿舍灯下看书,有时也走出房门,站在午门前的石头坪场上,“仰看满天星斗,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就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民国时的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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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来了一位上岁数的人参观,听口音是河北丰润一带的。这人不知怎么知道了眼前这位办事员是西南联大的,就问他认不认识马杏垣。认识,地质系的,会刻木刻。“我是他爹!”马杏垣1948年在美国念书,老爹说起他来很是自豪。汪曾祺心中是何滋味?多年后记了一笔:“是呀,有这样的儿子,是值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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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博物馆有位工人老董,从前在国子监干过,也住在馆里。汪曾祺喜欢跟他聊天,后来以此为题材写了散文《国子监》。老董大概是同治末光绪初生人,1948年也七十多了。他和他儿子都在博物馆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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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生活突然改善了不少。这要“归功”于国民政府改革币值,发行金圆券,1元兑法币300万元。凡拿国家机关工资的人,等于薪水涨了十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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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汪曾祺与施松卿几乎天天晚上到东安市场去吃小馆,“苏造肉”、爆肚、白汤杂碎,换着方儿吃。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月后,金圆券迅速贬值,两人又回到沙滩去吃炒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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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大学学生徐知免,是汪曾祺在昆明时的朋友。1948年秋天,徐知免在东安市场一家咖啡馆看见过汪曾祺与施松卿,说汪“颔下留着一捧长长的乌黑的大胡子”。没留下这样的照片,颇难想像汪曾祺像丰子恺或于右任的样子。
就读中法大学时的徐知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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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8月12日,朱自清贫病交加,在北大附属医院病逝。全国文化界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悼念活动,至年底,见诸报刊的悼文达220篇以上。未见汪曾祺当时对这位扬州同乡兼老师的去世有所表达,也未听说参加北京的公祭活动。
1948年8月26日举行的朱自清追悼会
本期执笔:杨早 本期编辑:王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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