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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鲁迅好像只在藤野先生里提及了日本樱花,其他文章里似乎完全没有提过?我没有这个印象了。

A:鲁迅在正式文章里提到日本樱花,除了《藤野先生》里的,大概只有《出了象牙之塔》的后记里说到。另外就是1933-1935年致山本初枝的信里几次提到樱花。

《藤野先生》里充满了对留学生的讽刺: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而《〈出了象牙之塔〉后记》则让我瞬间破防:

最幸福的事实在是莫过于做旅人,我先前寓居日本时,春天看看上野的樱花,冬天曾往松岛去看过松树和雪,何尝觉得有著者所数说似的那些可厌事。然而,即使觉到,大概也不至于有那么愤懑的。可惜回国以来,将这超然的心境完全失掉了。山本初枝1917年随丈夫来华,定居上海,其丈夫山本正雄在日清汽船公司当船长。同年,内山完造到上海开办内山书店,两家往来密切。1929年内山书店迁至施高塔路(即今山阴路)千爱里3号,山本初枝则搬入千爱里4号。几乎每天来内山书店的鲁迅,自然成为女诗人山本初枝的熟人。1932年7月,山本一家归国。山本初枝与鲁迅保持通信联系。山本初枝一直希望鲁迅能旧地重游,再来东京。

山本一家
 

1934年1月11日信中,鲁迅说:

我一直想去日本,然而倘现在去,恐怕不会让我上陆罢。即使允许上陆,说不定也会被便衣钉梢。带着便衣去看樱花,实在是离奇的玩笑,因此我觉得暂时还是等等再说为好。在山本初枝离开中国之前,发生了左联五烈士事件。她离开中国后,1933年2月,鲁迅写出了《为了忘却的记念》。这件事,一直梗在鲁迅心中。他也曾将“惯于长夜过春时”写赠给山本初枝。1935年4月9日信中,他说:

上海变成讨厌的地方了,去年不曾下雪,今年迄未转暖。龙华的桃花虽已开,但警备司令部占据了那里,大杀风景,游人似乎也少了。倘在上野盖了监狱,即使再热衷于赏樱花的人,怕也不敢问津了罢。

跟花比起来,人是更重要的。又过了一年,鲁迅只有半年好活了。在那封著名的我们都在小学学过的致颜黎明信(1936年4月15日)里,他又一次提到了桃花与人面:

至于看桃花的名所,是龙华,也有屠场,我有好几个青年朋友就死在那里面,所以我是不去的。


鲁迅写给山本初枝两首诗,除了“忍看朋辈成新鬼”外,另一首是这:

战云暂敛残春在,重炮清歌两寂然。

我亦无诗送归棹,但从心底祝平安。

回头再看鲁迅1933年的致山本初枝信,初次提到日本的樱花,仿佛是大先生写给2022的预言:

快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了,不过东京也很紧张罢。这个世界似乎难以安宁。幸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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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杨早

645篇文章 20天前更新

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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