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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张丰君在呼吁保卫“咖啡可乐冰淇淋”,说那才是“都市性”,又说鲁迅也喝过上海的咖啡。这让我记挂起在上海的鲁迅先生了。

鲁迅先生喝上海的咖啡吗?我不知道,看许鞍华的《黄金时代》,是有在咖啡馆里见二萧,但他自己笔下,是不喝的,还说了四条理由:

一、我是不喝咖啡的,我总觉得这是洋大人所喝的东西(但这也许是我的“时代错误”),不喜欢,还是绿茶好。

二、我要抄“小说旧闻”之类,无暇享受这样乐园的清福。

三、这样的乐园,我是不敢上去的,革命文学家,要年青貌美,齿白唇红,如潘汉年、叶灵凤辈,这才是天生的文豪,乐园的材料;如我者,在《战线》上就宣布过一条“满口黄牙”的罪状,到那里去高谈,岂不亵渎了“无产阶级文学”么?

还有四、则即使我要上去,也怕走不到,至多,只能在店后门远处彷徨彷徨,嗅嗅咖啡渣的气息罢了。

《造洋饭书》记载最早传入中国的“磕肥”

为什么会“走不到”?鲁迅先生眼里的上海咖啡馆是这样的:遥想洋楼高耸,前临阔街,门口是晶光闪灼的玻璃招牌,楼上是“我们今日文艺界上的名人”,或则高谈,或则沉思,面前是一大杯热气蒸腾的无产阶级咖啡,远处是许许多多“龌龊的农工大众”,他们喝着,想着,谈着,指导着,获得着,那是,倒也实在是“理想的乐园”。

这似乎也都是前朝旧事了。作为一名小粉丝,我一直追踪鲁迅先生在各个平台的踪迹与发言。我确实不曾见他发过咖啡馆的照片,更不用说自拍。

但鲁迅先生确乎礼赞过上海的茶:茶是好极了,装在玻璃杯里,色香味都好,也许因为我喝了多年井水茶,所以容易大惊小怪了罢,然而大概确是很好的。因此一共喝了两杯,看看窗外的夜的江南,几乎没有睡觉。井水茶,想必是北京沿街巷卖的“甜水”,都是井水,只有皇帝级别才喝得起玉泉山专送的水罢。

而在上海的自来水,让鲁迅先生大惊小怪了。记得春节前后在某乎上,看到有人向鲁迅先生提问:住在哪个城市生活最幸福?鲁迅先生回答道:谢邀。这问题让我颇费踌躇了。北京?不行,死气沉沉,连空气也是死的。假如在这家庭的周围筑一道高墙,难道空气也就隔断了么?简直不行!江苏、浙江天天防要开仗;福建更无须说。四川、广东?都正在打。山东、河南之类?——阿阿,要绑票的,倘使绑去一个,那就成为不幸的家庭了。上海、天津的租界上房租贵;……假如在外国,笑话。云南、贵州不知道怎样,但交通也太不便……有人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先生为什么要住在上海呢?是啊,一个绍兴人,上学在南京东京,回国后绍兴南京北京都当过公务员,又在厦门广州的大学教书,何以最终来到上海,当一位灵活就业者?鲁迅先生似乎好几天都没有登录。

再出现的时候,他说了一段似乎答非所问的话:现在是住在上海的客寓里了;急于想走。走了几天,走得高兴起来了,很想总是走来走去。先前听说欧洲有一种民族,叫作“吉柏希”的,乐于迁徙,不肯安居,私心窃以为他们脾气太古怪,现在才知道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倒是我胡涂。曾经有人晒过鲁迅先生的私信聊天记录,他抱怨上海没有图书馆,物价房租都贵,请不起助理或秘书,因此想象中的各种计划,比如文学史,比如中国字体变迁史,都无法着手。

但他也慨叹:“居今之世,纵使在决堤灌水,飞机掷弹范围之外,也难得数年粮食,一屋图书。”北平不好么?可是那里“死气沉沉,连空气也是死的”!但那时上海还好,至少有闪亮的玻璃招牌和热气腾腾的咖啡与茶。现在的鲁迅先生在上海可好?

我记挂着,一直FOLLOW他的微博、朋友圈与微信公众号。住在浦西虹口区,他平安吗?也足不出户吗?还是被转运了?我等着先生的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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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杨早

645篇文章 20天前更新

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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