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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两件事都很有意思。一是协和医院急诊科那位声名赫赫的“急诊科女超人”于莺宣布辞职,自述理由是受不了重论文轻医疗的公立医院评价体系;一是华东师大中文系2012届毕业生汪奎的硕士学位论文题为《网络会话中“呵呵”的功能研究》,有不少网民批评说是“白交了三年学费”。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职业,不一定用来养家糊口,却是个人标识与身份认同的基础。上述两件事中,“急诊科医生”是于莺协和医学院毕业后的职业,“中文系研究生”是汪奎此前三年的职业(民国时有“职业学生”一词,今反其意用之)。那么,谁有资格来评价他们的职业水准?
评价于莺本来很简单,她是医生嘛,患者的反响难道不是最好的评价?可是偏偏有另一套标准凌驾于患者反响之上,那就是所谓“科研成果”。这好像也有道理,科研成果代表她在“职业共同体”中的位置嘛,我也说过,一个鞋匠做鞋好坏,顾客不一定知道,但是别的鞋匠肯定知道。只是,于莺本人也好,凡了解这套学术评价体系的人也好,有谁不知道,所谓科研成果,难道真的能代表“学术共同体”的看法?
本人在研究机构工作,一向认为不应该拿本单位的成果与高校简单比较,因为高校的第一天职是教书育人,就像研究机构的第一天职是学术研究。可是如果光看所谓科研成果,研究机构往往拼不过高校,症结何在?是不是高校里的教师都是超人,教书教得好,科研方面还能胜过专业的研究机构?
众所周知,科研成果并非可以等同于科研水平,数量跟质量之间也没法直接换算。但这事的症结更在于:职业的第一要求跟第二要求没有分清,教师首先不是教好书,医生首先不是治好病,论文发表数量与“档次”(就是SCI啥的)成了一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尺子。
这样做有啥好处?好处就是衡量方便,管理简单。正如燕瘦环肥,谁是美女见仁见智,我们规定一个三围比,一下子就能选出“最美50人”,或者根据肌肉占体重比例来选伟大球员,哪管孙继海会因此超越马拉多纳。
于莺从协和医院离职,与此前西北政法大学副教授谌洪果声明自己终生不评教授,都可以视为某种征兆。尽管中国社会“职业共同体”整体状况甚不乐观,但还是有人试图撬动这块坚硬的巨石,或干脆无视这种可笑的错位。你可以把他们称为“逸才”,而逸才之多少,他们活得好不好,是一个社会是否宽容、价值是否多元的最重要标识。连古人都会说“古之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于莺、谌洪果的存在,他们得到很多人的理解,说明中国社会正在竭力摆脱单一价值的困境,怎不教人乐观其成?
而汪奎论文的意义,则是展示了职业共同体对创新、多元的保护。在网络调查中,支持者批评者各占一半,但华东师大的老师们,还有大多数学者,都能肯定这个论文题目的意义。那些说“白交三年学费”的批评者,其实也不具备评价汪奎职业的资格。在这个案例中,旁人的讥笑毫无意义。是不是白交三年学费?本该是教了汪同学三年的老师们,最有发言权。
(原发人民网·观点频道“杨早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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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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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学者,作品《野史记》,正编《话题》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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